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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降临(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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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阳萌觉得晨曦的要求很合理,可惜旦一点没给他面子,嚣张地在晨明星系内转了一圈,给阳萌介绍道,“晨明星系有一个太阳,五个行星,但最出名最适宜居住的就是晨明了。几千年前,晨明是这一片星区的贸易集中地,很是繁荣兴盛,就连晨明星独特的叶形体,其凹凸两面也被称赞为代表着宇宙善恶的两面。”

    晨曦有点惊讶旦对晨明的了解,又听旦继续道,“晨明星上生活的族系大多为草本,其中喜光的萤草一族占据了凸面,凹面生存的却是喜阴的发光树。现在太阳熄灭了,凸面比黑夜还要黑,萤草一族,也该灭绝得差不多了吧?”

    “旦先生,还请你谨言。”

    旦挥一挥手,“行,我们要准备降落了,至于立足之地——”

    旦的视线落在凹凸两面相交处的赤道位置,那里是一片广袤的平原,平原北方是一片雪松林海,旦动了动手指,“萌萌,你喜欢住哪里?”

    阳萌道,“我又不懂,哥哥说哪里好久住哪里吧!”

    “那就这里吧!”旦将指尖点向那一片平原,看向晨曦道,“晨曦先生,没有问题吧?”

    晨曦眉头皱得紧紧,道,“那处位于凸面,已入永夜很久,十年前请了月亮驻守,已经是有主之地了。”

    “那就是你要去烦恼的问题了!从今天起,那一片野地就姓阳了,称为阳里。”旦伸手按开飞船内的通讯系统,对着喇叭道,“已经进入晨明星系,请各位准备好降落。希光,请来驾驶舱——”

    希光来得很快,见阳萌在乖乖地做面具,暗暗冲她举了大拇指,阳萌丢给他一个小眼神。

    旦强势地要求不经过空港直接将飞船停靠在阳里之上,希光很赞同他这个主意,马上调整了航行坐标。晨曦憋住一肚子的气,手握紧又松开,可他知,在这个驾驶舱内有一股看不见的气将他锁定,但凡他有轻举妄动,那一位看起来笑眯眯的旦先生绝对有能量将他粉身碎骨。

    晨曦深吸了一口气,道,“旦先生,请容许和我长老们联络一番,以免强行降落时引起不必要的纠纷。”

    “当然。”旦爽快地答应,将那一个从夕照飞船上拆下来的小驾驶台指给晨曦,“请便。”

    晨曦在驾驶台上拨出信号,信号联通的时间有点久,久到阳萌有些无聊开始重新编制手中的金丝面具的时候,才有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出现在屏幕上。晨曦恭敬地向老者行礼后,将阳萌郑重地引荐给他,只说阳萌是从战区来的流□□尊,看中了晨明的环境,希望在晨明落脚,作为感谢,她将会献出偶然获得的萤草遗骨,以助他们重新点燃太阳。晨曦说完之后,那位老者立即就明白了晨曦面临的状况,沉吟半晌后道,“满足他们的全部要求。”

    得到了长老的首肯,晨曦松了一口气,旦还是愁容满面,将通关的信号发送出去后,对旦道,“长老想要见一见女尊和先生们,还请旦先生放心,长老会给予两位女尊与其地位相当的优待。”

    “当然,这是毋庸置疑的。”旦道,“你们的管理机构,监察会可还在?”

    “在的,长老就在望野城的灯塔恭候。”

    “既然长老盛情邀请,那就暂不回阳里吧!”旦得了便宜还卖乖。

    飞船晃过空港,冲入大气层,没有遭遇任何阻拦,甚至在突破赤道上原有的防御体系的时候,只有几只还在运行的探头调整了方向,整个星系的太空防御系统依然崩溃。晨明的大地一片黑暗,高山峻岭如鬼影一般,气流来回冲撞呼啸犹如鬼哭,凸面的赤道上一座千米钢铁高塔矗立,稀稀拉拉的灯光从中透出,黑夜中的灯塔。

    黑黝黝的塔顶张开一个巨大的伸展平台,四个身材高大魁梧的男子拥着晨雷长老站在平台上仰首,一艘红色的小飞船冲破东方暗沉的云层,绕着灯塔转了一圈。晨雷身后有一男子站出,双手举起一束光,光明明灭灭交换信息,飞船果然缓缓接近灯塔,飙风平地而起。

    晨雷的身体已经开始干枯萎缩,道,“已经有多少年,晨明没有招待过远方的客人了。”

    四个年轻男子知道老者并不需要回答,只是安静地站立着。

    “拿了我们的火种,他可以利用火种中蕴藏的庞大能量去更远更繁华的行星获得身份,但他们没有,想来是有所求。”晨雷苍老的声音被风吹散,“我们的晨明风雨飘摇,已经经不起折腾了。”

    飞船精确地停在机坪上,可见驾驶人强大的操控能力,通道缓缓自船舱放下,舱门打开,一个异常高大的黑发男子走下来。他落地,未佩戴面具,但眉心隐约有金色的徽记,他冲晨雷致敬,晨雷也冲他致敬。男子躬身立在通道旁,恭敬地举手,一只女性纤细的手自船舱中出来,男子微用力,女尊被拉出,老者只觉一道金光从女尊体内冲出,破开漫天乌云,照得他双眼不敢直视。老者惊疑地闭上眼睛再张开,却是一个极年轻的女尊笑吟吟地落地,好奇地看向他。

    阳萌下了飞船,只看得见对面几个隐约的人影,寒风从地面升起,吹得她裙摆飞扬,“怎么这么冷啊——”

    希光跳下船,随手将旦找来应付了事的面具扣在脸上,只露出光洁的眉心、银眼和红唇,“太阳都没有了,肯定冷的啊!”

    阳萌打了一个寒颤,快速调整身体内的血流速度,却觉一股暖洋洋的气从后背升起,温暖她全身,她奇道,“咦,我好了,一点也不冷了。”

    万清波也利落跳下飞船,随后便是晨曦和夕照。

    晨曦走向前,引着旦和晨雷见面,恭恭敬敬道,“长老,这位便是旦先生,希光先生,以及阳女和万女。”

    晨雷手放在胸口,行了一个标准的大礼,阳萌见老者腰几乎都直不起来了,本能伸出双手道,“老先生,不必客气了。”

    阳萌温暖的手触摸到老者的衣袖,炙热的气驱赶了这一小片区域的寒冷,这是久违的温暖。这暖意,不仅晨雷感觉到了,晨曦和夕照感觉到了,晨雷身后的四个护卫也感觉到了,均惊异地看向阳萌和万清波,同时发现旦和希光的眉心金光闪耀。

    只有最远古的血脉的徽记才会呈现金色的光芒,晨雷满是皱纹的手抖了一下,又深深弯下自己的腰,“老朽晨雷,能在此迎接各位,无上的荣光。请几位贵客,跟随我来!”

    “请稍等!”旦从怀中摸出一个控制器,飞船收起通道和舱门,缓缓离开机坪,升上高空,没入乌云之中。

    灯塔内部陈旧,虽然看得出精心养护,但各处都是缺损的零配件,特别是照明的光芒,黯淡到了极致,几乎只见人影。阳萌随众人登上升降梯,透明的墙壁一面朝外,只有当探照灯晃过的时候可见灯塔下方庞大城市的遗迹旧影,想必在鼎盛时期,这灯塔的升降梯是一处俯瞰繁华之所在;而透明墙壁朝里的一侧,随着升降梯下降,可见各楼层,大部分楼层被关闭,越往下才有稀稀拉拉的工作人员在走廊来往。

    晨雷将众人引至自己的楼层,吩咐灯火通明,整个世界顿时亮了起来。

    “两位尊者,请上座。”晨雷亲自引着阳萌和万清波上座,阳萌大大咧咧没在意,万清波却有些犹豫,看向旦。旦一脸平静,示意她们只管坐上去。

    晨雷坐定,立即有人殷勤地为旦和希光搬了座椅在晨雷对面,又有人上了热水和点心,虽然看起来简陋极了,但从晨雷的态度,双方都感觉到了郑重。特别是夕照,他甚至是恐惧的,他深知晨雷长者严苛的个性,即使是月亮亲临,他也不会让灯火通明,而最让他怪异的是,在阳萌和万清波身边,他再没感受过这晨明星系令人厌恶和痛恨的冰寒。

    “晨雷长老,幸会!”旦道,“希望我们冒昧降临,不会给你们带来烦恼。”

    “旦先生,这是晨明的荣幸。”晨雷看看没有戴面具的旦,再看看银发银眼的希光,“我已从晨曦处得知两位女尊和先生们的诉求,只有三件事,需要确认。”

    “长老请讲。”

    “第一,我会为几位贵客办理合法的身份证件,但请告知族系传承;第二,请两位女尊承诺永居;第三,无论将来晨明发生何种变故,请各位永远站在支持太阳的力量这一方。”晨雷老眼射出精光,“如果这三条没有疑问,我必将保证两位尊者在晨明永久的立足之地。”

    晨曦和夕照满脸震惊,如果同意了旦所选定的立足之地的诉求,必然会和月亮发生冲突,这是晨雷长老长久以来想方设法要避免的情况。

    旦端起热水喝了一口,没有直接回答晨雷的话,喝一口水,才道,“以火种换身份和立足之地,其余一切条件,免谈。”

    晨雷眼睛的皱纹抖了又抖,视线是落在旦眉心金色的徽记上,金光刺得他热泪盈眶。

    “长老——”晨曦挪到晨雷身侧,焦急道,“长老,最好是聚集其余几位长者——”

    晨雷摇摇头,道,“去把地图拿过来。”

    手绘羊皮地图铺开,整个晨明的山形地脉逐一显现,金光普照的赤道,以及广袤的被黑暗笼罩的北方大地。

    “这一处,是旦先生想要的广袤之野,很遗憾的,为了获得萤虫之光,我们将它交换了出去。”晨雷将视线挪到那平原更北的方向,雪松之后是一平如镜的冻土荒原,他伸手画出一个巨大的圆圈,“这一大片,曾经是我们萤草一族的祖地,厚厚的黑土,蜿蜒的河流,沃野万里。永夜来袭,便成了冻土——”晨雷咬牙,“多年来,我们想要恢复祖地,但收集到的能量也只在这交界处建立了一个小镇。”

    “长老——”晨曦有不好的预感。

    “我愿将小镇外的全部冻土荒原都交予两位女尊,只要求这一片土地可永远无条件接纳萤草各族系生存。”

    旦瞥一眼晨雷画出的那个圈,几乎占据了北方大陆的一半,不动声色道,“老先生,这一片冻土实为无人区,你打得好算盘,将一块无用之地抛出来交换火种?而当我们将这一片土地治理完成后,居然还要接纳萤草的入驻,你做得一手很好的无本生意。”

    晨雷身体缓缓向后,道,“旦先生,当我们点燃火种,永夜消退,那将是一大片流淌着奶和蜜的土地。”

    “我们还需要一座庄园。”旦沉吟半晌,退让道,“以及永久免税。”

    “小镇外正好有一座百年古堡,可直接划拨予先生。”晨雷来往道,“只要是两位女尊的传承,此地永久免税。”

    旦看向阳萌,“萌萌,换了个地方,你愿意吗?”

    阳萌已经被震得说不出来话了,旦居然用那个小小的遗骨换取了那么一大片的土地,虽然说是无人的冻土荒原,但是——

    “哥哥觉得好的话,我就没意见。”

    旦点点头,道,“那么,我们就说定了哦,待你将一切合法的文件交予我的时候,我们将火种交换给你。至于——”旦的视线落在夕照身上,手指微微点了一下,“这一位夕照,便当做是我们的诚意,直接还给你们便是了。”

    立刻有两人上来,将夕照拖了下去。

    “从现在起至交接火种这段时间,麻烦晨曦先生作为我们的向导,指引我们在晨明的生活了!”旦起身,结束了谈话,“现在,还要麻烦晨曦先生为我们安排歇息之处!”

    晨雷微微冲晨曦点头,晨曦便冲阳萌和万清波行礼,带着四人出了灯塔。

    灯塔之下是晨明之都望野,星星点点的灯火亮在聚居区。

    晨曦借了一辆陆地车,请几位上车后坐上驾驶位,车飞快行驶在空荡荡的大街上。

    陆地车上两排座位相对,中间一张小桌。希光将随身带的几个箱子甩到车顶后,直接拉阳萌坐了一排,剩万清波和旦坐对面,阳萌很不满地给了希光一肘子。

    “我们现在去哪里?”万清波问晨曦。

    “我在望野城外有一处别墅,请各位暂时去我家做客。”晨曦道,“□□简单,但是要将祖地划拨出来,大长老需得说服其余的几位长老,时间会有点久。”

    “没关系,我们在望野停留几天游玩一番,拿了身份便去你们的祖地,我们的阳里。至于各类文件,当然是慢慢办,我们不着急。”旦好整以暇,“火种,也不急在这一时间。”

    晨曦道,“旦先生,大长老最重承诺。”

    气氛有点沉重了,万清波靠在椅子上,打岔道,“这黑漆漆的世界,很不习惯。”

    阳萌不想和万清波交谈,打开车窗,冲希光道,“看那边,居然夜灯那么亮啊——”

    “有很多人,像是在举行仪式!”希光也凑过去看,“还有音乐的声音,嗯,还有点甜甜的香味哎!”

    旦道,“别看了,这样不礼貌。”

    三双不明白的眼睛看着他,旦道,“这是女尊们在举行成年的祭典。”

    “那更要看了啊!”阳萌高声道,“晨曦先生,我们可以去看看吗?”

    晨曦十分为难,万清波道,“去看看吧,我们也很好奇呢!如果不方便,可停得远远的!”

    晨曦只得将车远远停在一个高台之下,希光拉着阳萌下车,看向不远处一个高大的祭坛,巍峨如山,小声道,“这个祭坛比你那个气派多了啊!”

    阳萌给他一个白眼,“那能一样吗?”

    万清波也下车,看祭坛上起伏的黑影,“怎么没看到祭坛上有人?”

    阳萌愣愣地看那黑影盘旋缠绕,突然从祭坛上射下,一扫一卷,居然从祭坛下捞起数十人上去,正巧一束灯塔的探照灯光照射来,滑过祭坛,密密麻麻的绿植之上,一具雪白赤|裸的女|体缓缓从中升起,她面孔煞白,全身沾满鲜血,如自地狱而来的厉鬼。她贪婪地擦了擦嘴,一根树根缠起一具男体死死钉在地上,另一根树根抽打男子,鲜血四溅血肉横飞,那男子挣扎不到一分钟后化为血肉混入绿植之中。

    阳萌倒抽一口凉气,手抖了一下,想看希光,却对上万清波恐惧的眼神,此刻两人居然有了共同的畏惧。

    希光轻吐一声骂人的话,摸一下胸口,那处曾被阳萌搞出来一个大洞,虽已愈合,旦无法挣扎和反抗的痛苦已让希光铭记,“人就这样死了?”

    “不,他们将和自己的女尊永存,这是最高的奖赏。”晨曦不知何时下车,面向祭坛的方向行礼,献上自己的敬意。

    那位正在成年的女尊显然注意到了此处的动静,赤|裸的上半身被涌动的树枝送出祭坛,悬空,居高临下俯视几人,浓烈的血腥味儿冲天而起。她歪头看着阳萌,再看看万清波,视线掠过晨曦,血一滴滴从身上滑落。

    阳萌仰头看半空中的血影,苍白和血色交缠,她不安的内心生出一点恐惧,这才是女尊真正的模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