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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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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啊,既然我们侄女这样急着见她二叔,那就随我来吧。”刘王氏瞟了我一眼,突然转变了态度。

    贺叔同正要跟上一起,刘王氏见了,却突然停住了脚步,“等等,我说的跟我来,是指我们家二小姐,姑爷你么,还是在前厅喝喝茶等着吧。我们小门小户,怕招待不周,何况家里还有未出阁的小姐。秦管事,还不好好招待二姑爷。”

    贺叔同看着刘王氏,突然就笑了,“原来说来说去,二婶婶还是把叔同当外人。”

    刘王氏笑盈盈的,大概等着我发作。我看她一眼,又看看贺叔同,温言劝道:“不用担心我,你就坐那里等着我。”

    见我坚持,他原本准备好的话都吞回了肚子里,只暗暗点了点头,说了句:“小心”。

    刘王氏见了,不由得有气,便冷言冷语道:“瞧二姑爷这样不放心,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二房有什么龙潭虎穴,即是这样,还嚷嚷着见什么二叔,不如尽早回去。”

    我不欲搭理她,就等着她说完领我进去,贺叔同也转身坐到了旁边的太师椅上,只当没听到。

    时间仿佛过去了一段时间,刘王氏自己也觉得没趣,甩了甩手里的绢子,一扭腰往里走了。

    紫榆百龄小圆桌上铺着红毡条,婉昭一边坐着,正拿着小钳子磕核桃,看到她母亲领着我进来,竟也没了平日里的亲昵,而是转头将身子拧到了另一边,当作没看见。

    我不欲与她计较,也没放在心上。

    “你就在这院里等着吧,我去问问老爷,看他愿不愿见你!”二叔果然是在的,她说着,径自丢下我走进了屋里。

    这一等,比刚才那盏茶的功夫还大,日光渐渐稀了下去,院子里吹来一阵风,好似有细梢的雪从树上飞下来,因是后院的院子,四方天地里的空间特别大,四周都是静悄悄的,唯有婉昭坐在厅前剥核桃的声音唏沙的响着,还算证明着这间屋里并不是没人。

    我等在那里,心里将父亲的话,昨夜木伯的话,小顾氏的话通通细细的响了一遍,还是没等到二叔出来见我,就连刘王氏,也像突然蒸发了一样。

    这样的寂静,是难熬的。

    一个人站在院子里,周围并没有人,没人在乎你的感受,没人想着你的冷暖,只有无尽的冷意从心底往外蔓延,再透过衣服料子,从内而外,一一征服。

    不知站了多久,站到腿已麻木,脚上穿的高跟皮鞋也成了冷冰冰的套子,我这才体会到,树倒猢狲散,墙倒众人推的道理。我终于忍不住,向着里面吼道:“二叔,我知道你在里面。你这样算是默认你对我们家做的一切吗?所以连出来见上我一面都不敢了?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我会等在这直到你肯见我为止!”

    里面依旧豪无响动,倒是一直磕着核桃的婉昭见状,趔趄着她的小脚慢慢悠悠晃到了我面前,盯着我一身衣服发了会呆。

    “二姐姐,你以前欺负我就罢了,如今伯父成了杀人犯,竟还好意思跑到我们家来欺负我爹,你可真是阴魂不散!晦气!”

    欺负她?阴魂不散?

    我突然笑了起来,笑得很大声,笑得很悲凉,原以为她的母亲已经很会作践人,没想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妹妹比她的母亲还会语出惊人。

    待笑够了,我问她:“我怎么就欺负了你,我竟然不知晓?劳烦你和我说说。”

    婉昭看着天边那抹已经褪去的夕阳,突然扬了扬脸,悠悠说道:“怎么欺负了我?老太太在时只宠爱你一人,在你面前,我总是低人一等的。姆妈给我裹了脚,你却可以好好的上洋学堂,谈恋爱,我只能在家里大门不出的绣花,做个活在旧时的人。凭什么?我一样是刘家的三小姐,可我却总像个可有可无的人,还得活在你的光环里。二姐姐你连起的名字都是与我们不同的稀罕玩意儿,‘罕昭,罕昭’,世间罕有的光明,哪像我们,随随便便一个‘婉’,一个‘长’,一个‘冬’就敷衍了事了。可是呀,凡事太过特立独行,太过青奇,总是不长久的。现在好了,你变成了杀人犯的女儿,可见老天还是公平的。”她说着,轻嗤一声,将一枚核桃丢进了水里。

    我看着她,竟像从来没见过眼前这个孩子般,她才不过十岁,去年春天九岁的时候被她母亲裹了脚,见到我和母亲还会哭,在我怀里撒着娇儿,就在几个月前,我订婚时,她还像一般小姑娘那样躲在我房门外与安昭书昭一起斗嘴,如今……我竟不知她的怨恨藏得这样深,我看着她,总算明白了,老天真是公平的。

    “婉昭,你不应是这样的。我想不到你是这样的,你怎么不像我们刘家的女儿,到像了你外婆家的闺女。”

    婉昭笑道:“随你怎么说,我只当是个笑话,一笑了之。刘家的女儿有什么好,还不是嫁给人家做了继室?至少,姆妈是不会把我嫁给都能当自己爹的人,或者是上赶着贴给有权的人家。从前我总羡慕你和大姐姐,可以穿洋装,谈恋爱!现在么,我还是乖乖等着姆妈给我寻一桩好亲事吧。时候也不早了,你回吧,我们早分了家,大伯父做出那样丢脸的事,我们家已受了牵连,如今伯父都入狱了,还想怎样拖累我们!”

    “好,好,我真是不该来这趟。”

    正说着,刘王氏走了出来,故意扯着嗓子问道:“婉昭,你在同谁说话?”

    婉昭笑看了我一眼,回道:“姆妈,你忘了,杀人犯的女儿还站在我们院里呢!”

    “哦,那泼皮还没走呢?”刘王氏说着,走到了院子里,看我站在那,忙做势捂了嘴:“哎呦呦,还以为你等不及已经走了!原来还等着呢!也对,父女情深,总是要求一求的。可是我说罕昭呀,你就是给你二叔把头磕破了,他也没办法帮你呀。你那做部长的姐夫和公公都没有办法的事,我们家二爷能有什么办法?”(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