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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十四章:赌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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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绯织道:“你就不怕来年历劫之时,加重刑罚吗?”

    叶澜音道:“即便是刑罚,那也是我的刑罚。”

    苏绯织忽而冷笑,这样一张阴柔的脸,冷笑起来显得格外邪魅。苏绯织看向叶澜音:“小叶子你信不信,就算你给他续命,他仍是活不过今年冬天?”

    叶澜音看着他,苏绯织叹了一口气:“许多事情,都是冥冥之中早就注定好了的,就像绿衣和步少卿。包括你遇见苏越,包括他的死期。”

    “苏绯织你不肯帮我?”她终于抓住了重点。

    他坚定地看着她的眼睛:“不是不肯,是不能。”

    叶澜音仰着脑袋看着他,那双眼里似乎有水光一闪而过。她甩开他的手,转身便欲离去,苏绯织却抬高了声音对她道:“小叶子,你敢不敢和我打一个赌?”

    叶澜音顿住脚步,胸口起伏:“什么赌?”

    续命的法术,叶澜音不会,这些日子她只能将自身的灵力渡给苏越,叫他好受些。苏绯织说,除非这场赌他输了,不然他不会出手帮她。

    苏绯织说,天命是不可以更改的。

    苏绯织信命,叶澜音却不信,所以他们拿沈颜和韶渊的缘分,立下一个赌注。早在沈颜还是绿衣的时候,苏绯织同月老吃酒时,便在姻缘薄子上为她瞧过一眼。除了绿衣与步少卿的生辰,与他二人相遇相守的提及,最后,那一页书上,只写了一句话。

    三生三世,有缘无分。

    自从立了这个赌约,苏绯织便再也没有同叶澜音见过面,待他再一次来到北邙山时,已然是初夏时节。

    有叶澜音的灵力供着,苏越的身体至少没有继续差下去。彼时,他正和叶澜音蹲在一处,在那片连根草都没长出来的花田里,给戌晚花浇水。因为蹲下身子的缘故,叶澜音及腰的长发落到地上,苏越见了,用清水净了净手,替叶澜音将落下的发挽了起来。

    苏绯织走过去,红衣衬着身后几株绿油油的桃树,别有一番风情。叶澜音察觉到他的灵息回过头去,苏绯织轻启那凉薄好看的唇,带来一个消息。

    苏绯织道:“小叶子,你输了。”

    叶澜音怔怔看了他一会儿,等韵过味来,她忙扔下浇花用的竹筒子,跑进房中。站在那画卷前面,伸手往画中一捞,便将那枚端光镜掏出来,唤出沈颜的名字来看。

    画面中,沈颜着了一袭莲花银纹的襦裙,外头罩了一件浅杏色绣花的薄衫,她坐在梳妆台前,叶澜音看着她的背影,却不知她望着镜子究竟在看什么。

    梳妆台上,那檀木制成的妆匣旁边,摆着一只青玉冰纹的瓶子,里面插着一只粉色的山茶花,花瓣泛黄卷曲着,像是摆在那儿有些时日了。

    沈颜就那样静静地坐着,苏绯织不知何时走过来,在叶澜音身后开口说道:“小叶子,成亲不等于相守,凡人的感情,远比你想象中复杂的多。”

    叶澜音手中重新捏了个诀,对着镜子,这一次她念的是韶渊的名字。

    韶渊坐在临水的亭子里,他背对着叶澜音,是以她看不清他此时的表情。但是,叶澜音却看见了,他面对的那个姑娘。

    她虽然看不见她的容貌,可同样是水袖轻抛,翻转摇曳。叶澜音却觉得,她这样的舞姿,连自己都比不过,又如何能够比得过当年的绿衣呢?

    “她是谁?”

    “秦妙戈,满庭芳里的头牌。”苏绯织想了会,又补充道:“和绿衣一样,也是个清婠。”

    叶澜音莫名其妙地觉得有些气恼,她一把将端光镜掷在案几上,哐当声中,她回头去看一脸淡定的苏绯织,有些不悦地冲他喊道:“绿衣和她不一样!”

    苏绯织微挑眉,用安慰小孩子的语气,同叶澜音好声好气地说道:“是,是,不一样,不一样!”

    叶澜音偏过头来问道:“她为何会在韶府?”

    苏绯织看着她的眼睛道:“韶渊要娶她,她自然不会再在满庭芳那样的地方呆着了。”

    “韶渊为何要娶她!”叶澜音有些激动,连她自己也不清楚,她现下这般气恼,究竟是害怕输了同苏绯织的赌约,还是怕沈颜不能等到与韶渊的白头。

    苏绯织拿扇子柄敲了敲头,目光盯着那面被叶澜音摔在案几上的端光镜,双手抱胸眼中波澜无惊。他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用一种难得的十分认真的口吻同她道:“小叶子,小爷我说过,成亲并不一定等于相守。人与人之间的缘分,是上天早就注定好了的。”

    她跺了跺脚,朝苏绯织横去一眼:“屁!”

    苏绯织挑了挑眉,拿扇子指着叶澜音,警告道:“小叶子,你再同小爷我说一句脏话,小爷我就去蓬莱告诉你父君!”

    叶澜音一伸脖子:“你去啊!”

    苏绯织好心提醒:“小叶子,你再这样是会嫁不出去的!”

    “嫁不出去要你管!”叶澜音一把推开苏绯织,将出了里间的门,便一挥袖子,光华骤现之后,眨眼便没了踪影。以苏绯织对她的了解,这丫头八成是直接去了长安。然,依照她平日里和自己的相处模式来看,苏绯织不禁有些担忧,他深怕叶澜音一时气恼,不由分说地便将韶渊挂起来胖揍一顿。

    苏绯织摸了摸鼻子,走到院中坐下,拿起白瓷壶,给自己置了一杯茶。直到苏越提着木桶回来,苏绯织才冲他朝了招手,吹了吹杯盏里的茶叶沫道:“小叶子今晚大抵是不会回来吃饭了。”

    苏越点了点头,去到矮墙边上将花锄和木桶放下。

    苏绯织有些疑惑地看着他,想来想去,实在是想不明白,遂问道:“苏越,你明明知道那些所谓的戌晚花花籽,不过是一颗又一颗的石头,又怎么会陪着她瞎闹呢?”

    苏越在井边打了捅水上来,净了净手,萌萌乖巧地摇着尾巴,叼了一块帕子来给他擦手。苏越站起身,一袭白衣,在日光下头,难免显得有些耀眼,苏绯织不禁微微眯了眯眼睛。

    苏越缓步走到他身前,撩开衣袍坐下,浅笑时,已是风姿卓越。苏越话不多,理所当然地只回了苏绯织三个字:“她喜欢。”

    苏绯织露出一个了然的表情,在苏越说出这三个字之后,再一次看向他的眉眼。不得不说,他这样一幅皮囊,同紫薇垣上的那位,实在是太过相像。

    “苏越,你知不知道,若是那人待小叶子有你待她一分上心,她也不会守着那些破石头数日子。”

    苏越不语,垂眸接过苏绯织递过来的热茶,目色沉寂如水。苏绯织似是叹了口气,望着杯中细微的波纹,晃了晃手中的杯盏,同苏越道:“小叶子之所以种下这漫山遍野的戌晚花,是因为那人同她之间有一个约定。那人告诉她,若是她能将这些种子,种出花来,他便娶她做他的妻子。”

    “你不知道,戌晚花之所以叫做戌晚花,是因为那是花神戌晚的本命之花。昔年,花神戌晚以元神为祭,拿破军弓封印了天妖族第十三位妖君巫弦,后遭上古神器反噬,魂飞魄散。自那以后,四海之内,八荒之中,一夕之间,所有的戌晚花都随着花神戌晚,于三界碑上渐渐消散的名字,而化为灰烬。就连余下的花籽,也变成了一颗又一颗的石头。”

    苏绯织嗤笑一声,他觉得叶澜音当真是傻到家了。明明知道,没有花神戌晚,三界之内,便不可能开出戌晚花。松土,浇水,施肥,她偏偏陪着这些破石头过了五百年。

    苏绯织看向苏越,他的衣衫是红的,目光却是冷的。苏绯织道:“浅沧那家伙,不过是想找个理由打发她罢了。小爷我不知道她是真不明白,还是到现在都装不明白。她说她喜欢他,可是小爷我还是比较赞同浅沧同这丫头说的那句话。浅沧说:‘你连心都没有,缘何知道什么是喜欢?’”

    说道这里,苏绯织将杯盏往石桌上一放,力道有些大,溅出几点水渍。他肯定道:“她根本不知道什么喜欢,什么是情,什么又是爱。”

    苏越轻笑,好心提醒道:“你这话要是当着她的面讲,她一定……”

    苏绯织撇撇嘴,想起叶澜音总在他面前摆出的那副跋扈的嘴脸,接话道:“她一定会撕烂小爷我的嘴……”

    “小爷我就不明白了,紫薇垣上的那个冰窟窿到底哪里好了,不就是顶着一副好皮囊吗?小叶子的眼光也太大众没内涵吧!”苏绯织‘啪’地甩开扇子,用力地给自己扇了两扇。全然忘记,在这个看脸的世界里,自己比起叶澜音来,其实也没那么独特,那么有内涵。

    他冲苏越摊了摊手:“她竟然为了他那句话……”说道这里,苏绯织顿了顿,停下动作去看苏越。桃花眼一挑,他道:“也许你还不知道,小叶子之所来到人间,不光是为了兑现她与绿衣三百年前的那个承诺。更重要的,她需要一颗心。”

    “一颗不以强取豪夺害人性命为代价的爱人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