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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少小离家终能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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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近些日子牧韶觉得老七很奇怪,总是带了小禾一起要给她涂脂抹粉,还特地差人去落水镇买了不少女子的服饰回来。

    牧韶看着桌上一堆花花绿绿的东西拼命往后躲,“小禾,你可是站在我这边的,怎么帮上老七了?”

    “想看看阿韶穿上女孩子的衣服是什么样嘛!七将军你先出去,我保证完成任务!”

    小禾在惨叫声中将牧韶扒了个干净,帮着她换好衣服梳洗打扮,奈何皮肤在北疆晒了数年,一时半会实难恢复,但是稍微打理后,依稀能看出少女清秀的面容和尖锐的眼。

    小禾对着镜中牧韶的眼神浑身一颤,“阿韶你放心吧,你穿再娘的衣服都不会有人敢招惹你的!”

    “所以为什么要给我弄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啊,我穿平时的军装铠甲挺好的啊!”

    “好什么好,你要进京面圣啊,难道还用那副邋遢的模样吗?啧啧啧,我们阿韶真好看,就是太黑了点,进京之后好好养养,买点京城的胭脂水粉,一定能养的白白嫩嫩的!”

    牧韶:“......”

    牧韶被小禾压着在军营里溜达了一圈,惹了不少目光,毕竟军营里平时只有小禾一个女子,突然出现一个新面孔着实令人惊喜。绕完一圈回去,愣是没有人认出牧韶来,还有人问小禾:“小禾姑娘,这是谁呀?”

    “落水镇上认识的妹妹,没见过军营我带她来转转!”

    他们还信了!!

    只有不远处的任江逸,刚从屋内出来站在台阶上微微发愣。

    回京的圣旨传到,牧韶收拾收拾东西准备先行一步回趟牧家镇。先前攒的银子全被牧友行带了去,之后的俸禄又都被她拿去给部下买酒,牧韶开始发愁,离家多年总不好空手回去。

    她开始在背后咒骂牧友行,谁能想到送他离开不到一年自己也能回去了呢?

    牧韶只能再次偷偷跑去任江逸的房间,他平时不怎么花钱,这几个月的俸禄一定还攒着,多点少点总比没有好。她原本是去找老七借的,结果他无辜地来了一句:“五姐我的钱之前给你买漂亮衣服和首饰的时候都花光了啊!”

    牧韶差点没掀了他的轮椅。

    任江逸不在房间,不知去了哪里,牧韶溜进去熟练地在柜子里翻找起来。熟悉的位置,熟悉的木盒,熟悉的银子。

    牧韶对此很满意,正拿了银子往自己口袋里塞时,突然被人从后面抱住了,鼻尖传来熏人的酒气,牧韶用手肘向后袭去重重打在那人腹部,只听闷哼一声,束缚住她的力道缓缓散开。

    转身一看,是任江逸。

    牧韶心里一惊,连忙藏好银子装作无事发生,“二二二哥你怎么回来了,我正找你有事还想着你不在就......”

    任江逸打断她手忙脚乱的解释,轻轻唤了一声“阿韶”,听得牧韶一身鸡皮疙瘩。

    “二哥你喝多了,我还是明天再来找你吧......”牧韶贴着墙从侧面缓缓移向门边,生怕他借着酒劲扑上来,谁想他只是安安静静在那站着看她,一字一句地对她说:

    “阿韶,嫁给我可好?”

    牧韶夺门而出。

    没能从任江逸处搜刮到多少银子,牧韶只能瞄上李末的“娶媳妇钱”,“三哥,借我点钱,等到京城得了封赏我就还你。”

    李末极为慷慨地扔了几张银票给她,“就知道你早晚要来,我都给你换好了路上方便带,注意安全,京城见!”

    牧韶千恩万谢地接过,趁着天还没亮带着东西踏上归途。

    不是她思乡心切,而是不敢再看到任江逸。

    来的时候凌乱而匆忙,一心想着如何能瞒好自己女儿家的身份,从不曾留意周遭景致,现在缓缓而归才觉得风景正好。

    虽然只有她一人了。

    牧韶独自赶了十多天的路才进入徐州地界,看着道旁刻着徐州的界碑,觉得格外亲切。

    回到牧家镇的时候,正是夕阳将落,牧韶避开镇子不入,抄小道回到九叔家门口,矮矮的篱笆内打了个石桌,一大一小坐了两个孩子,月婶婶从厨房端了晚饭出来,香气飘到牧韶鼻中,是鱼汤。

    “婶婶!”牧韶隔着篱笆唤了一声。

    那边抬起头来看她,半天后发出一声尖叫,“孩他爹你快出来!!!快看谁回来了!!!”

    九叔从屋内出来,看到她惊喜的跑了过来,“阿韶!!是你,真的是你!!!你回来了!!终于回来了!!!”九叔语无伦次的说着,沧桑的脸上止不住的眼泪流下。

    牧韶忍着眼泪笑笑,“叔,婶,我回来了。”

    六年的时间在他们脸上留下了风霜,家里也多了个六岁的妹妹和两岁半的弟弟。

    牧韶摸着妹妹牧敏的小脑袋,揪揪她的小辫子,爱的不行,“不愧是我抓的鱼养出来的妹妹,就是好看!”

    月婶婶举了筷子作势要打她,“你还敢说,一声不吭逃了家,我差点没被你气到小产!”

    牧韶狗腿地给她盛汤赔罪,“这不是知道婶婶身体底子好,妹妹在婶婶肚子里也乖巧,阿韶知道错了,再也不敢了。”

    月婶婶将鱼汤给她推回去,“你多喝点补补才是,都瘦成什么样了,婶婶看着就心疼。”

    牧敏也乖巧的挑了鱼肉里的刺再夹给她吃,“阿韶姐姐,爹娘说你不会挑鱼刺,敏敏都给你挑好了,姐姐放心吃吧。”

    牧韶又是忍不住在她可爱的头上一阵倒腾。

    “你这孩子,胆子也太大了,女孩子家家跑去战场上多危险啊!这叫什么事!”一提起这事九叔气就不打一处来。

    “我这不是好好的嘛,而且我现在可是从三品惠宁将军,马上还要进京接受封赏,估计能到正三品。”

    九叔和月婶不懂军队的品阶,但他们也知道将军是多么厉害的人物。

    “原来牧友行说的是真的,我还当他回来骗我们。”

    “说到牧友行,他有没有好好把钱分给大家?”

    “分了分了,十八户人家,每家一大张银票呢,那孩子,都没给自己留点,说是他爹娘的儿子还在,他以后可以养活,还要给我们也分,我跟你婶婶拒绝了,唉,出去二十个,就回来两......”

    “我明天再去看看大家,看看有没有什么我帮得上的地方。”

    “对了,牧淮怎么样了?”

    “牧......”月婶婶欲要张口,又被九叔瞪了回去,“你瞪我做什么,阿韶迟早会知道的。”

    九叔叹口气怂了回去。

    “你走那年牧淮考上了秀才,第二年又在徐州中了举,之后他们全家就搬走了也不知道去了哪,大家都猜是去了京城,没心没肺的小崽子,我们阿韶为他付出那么多,他倒好,一心一意考他的状元去了。”

    也是意料之中的结果,本就该如此,牧淮若是没考上状元,才是对不起牧韶在北疆的辛苦。

    “挺好的,应该是实现他的心愿了。”

    “你这孩子,还帮他说话,若是没有他,你早就嫁了好人家过着相夫教子的平静生活,牧友行之前来的时候讲在北疆的事情,什么开阳八将,我跟你叔听得真的是......好好一个女孩子,干嘛要去遭那份罪。别让我让见到牧淮一家,不然我饶不了他们!!”

    “婶婶别气别气,吃饭先吃饭!”

    “好,吃完饭你和婶婶好好讲讲这几年到底是怎么过来的......”

    家中久无人住,但是九叔他们一直替她收拾的很好,桌上都找不到一粒灰尘,牧韶躺在久违的床上,熟悉又陌生。

    第二天去找牧友行时,路过镇上的学堂,牧韶透过窗子望进去,还是王夫子在教导镇上的孩子们,他长了长长的胡子,透着花白的颜色。

    小时候她就是躲在这扇窗下,给牧淮扔各种东西,有她新叠的纸鹤,也有大牛叔家的樱桃。

    王夫子拿着书卷带着大家读诗,“凭君莫话封侯事,一将功成万骨枯。”

    牧韶听得这话突然红了眼,蓦然回头的王夫子眯着眼睛认出她来,“牧韶?”

    “夫子好久不见。”

    王夫子提前遣了学生们下学,唤她进了学堂。下学的幼童们好奇的打量她,小声议论着这是谁。

    “真没想到以前在墙角偷偷摸摸的小丫头,如今都变成大将军了。”王夫子摸着胡子叹道。

    “牧友行那大嘴巴,他回来是从镇头讲到镇尾的吗?”

    “倒没有,但也差不多,镇上出了个大将军,这是很值得骄傲的事。”

    “是将军,不是大将军,差的挺多的,夫子既然治学,就当严谨。”

    “看来出去读了不少书,还知道治学严谨了,不错不错。”

    “夫子......”

    “你是不是想问牧淮的事?”

    被看穿的牧韶也不害羞,大方的点点头。

    “牧老爷自觉聪明,可大家又不是瞎子,镇上就这么些孩子,牧淮没去参军而你不见了,一想就知道怎么回事,估摸着也是受不了风言风语的,牧淮一中举,他们就搬去了京城,如果没出什么问题的话,牧淮应该参加了去年的会试,甚至是殿试,那孩子,当真聪明的很。”

    “那我想我也没必要再多打听,我马上要去京城,便能知晓了。”

    “牧淮那小子也没什么好的,就是比别的孩子白净好看些,你去了京城肯定有更好看的人,别困于他,不值得。”

    牧韶认真谢过王夫子,去了牧友行家。

    他正在屋顶上,手里还拿了新的瓦片正忙着修屋顶。

    牧韶看着他笨拙地换完瓦片又战战巍巍地沿着梯子爬下,笑话道:“牧友行,就你这身手,到底是怎么攒够军功回来的?”

    牧友行落到地上回头,看到她十分高兴,“你怎么回来了?早知道你这么快能回来我就等你一起了!”

    “等什么等,我是要回京受封,路上顺便回来的。”

    “又要受封!这回得到大将军了吧?”

    “不至于,顶多升作正三品。”

    牧友行啧啧道:“真令人羡慕,我都想回去跟你混了。”

    牧韶连忙摆手,“别别别,我可不要你,好好在家当你爹的儿子。”

    两人一起去了别的人家,将带回来的银子分给他们,称是军中的抚恤金,牧友行转头就是一声“呵呵”。

    “军部的抚恤金,说不定下辈子都到不了。”

    “不会的,我们这趟回来,这是一个重要目的,别的我们管不上,但是镇北军,一个都不会落下。最迟明年春,要是没发到,欢迎你来北疆收拾我。”

    “你就是欺负我不会再回去。”

    “没有,我认真的。”

    牧盛堂家里已经没了人,只剩空空的破屋遮不住风雨,“牧盛堂妹妹前两年嫁去了隔壁镇上,过得还可以,我之后会把钱给她送过去。”

    如果没有去北疆,或许牧盛堂此时也在京城,成为贡生,甚至进士,而不是留一间破屋,告诉路人他曾经存在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