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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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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已经很深了,屋里渐渐也就安静下来,前半夜的癫狂让玉玦累极,身后又有火炉一样的身体,疲乏上来,很快就合上眼睡过去。

    怀里的人鼻息渐匀,孔泽瞿却是一时睡不着,方才这孩子掉眼泪他听见了,于是一时心思上来,原本这回只是来看看,还没想着把人领回去,现在看来无论如何人是要领回去了。

    人是要领回去的,只是要怎么领回去还是个大问题,孩子都有了,玉玦该是他孔家的大功臣了,谁都再不能说他不能要她的话,况且这两年他劳心劳力建了个新的族从,为防出现第二个许家,这族从他亲自看着。于孔家来说,有了新的族从该是可以了,人他是可以放在自己屋里了,然,后续还有一大摊子事情等着要妥善处理,这时候将人领回去也很是不妥当。

    新建的族从是孔家的,可是眼下他的身份又不单是孔家人,建的族从要以后摘得干净,这中间的尺度他必须要把握好,一不小心被别人抓住点什么,后果真的不堪设想。新族从是他召集人建起来的,必须要隐秘而迅速的站起来,现在是站起来了,只是因为他在上面,怎么继续下去还要好好量商,他这样两头兼顾,根本不可能顾及到旁的,玉玦两年之后回去,还有了孩子,该是要名正言顺的回去的,只是眼下他怕是不能做些什么,南洋许家的影响也需要避开几年,等等等等旁的牵扯进许多,如此就很有些无力感。

    这人眼眸幽暗想了这许多,好长时间过去也没半点睡意,窗外都透了些亮光进来他还清醒的很,怀里的女孩儿却是睡得好极了,稍微撑起身体想看一眼,却是看见睡在那头的小家伙也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正安静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看屋顶。

    大约小家伙也是刚刚醒来,睁着看了会屋顶就翻身,对着他妈妈这面了,如同他寻常做的那样伸手要攀上他妈身体,没成想他刚刚伸出手儿,却是被一只更大的手抓住了,小家伙愣愣张嘴看这半路伸出来的庞然物,然后再愣愣看那躲在他妈身后的那人,嘴里的哈喇子往下流,居然没哭。

    手心里的手儿绵软细小的叫孔泽瞿吓了一大跳,然终是没放开,看那小东西张着只有两颗小牙的嘴四处流哈喇子,孔泽瞿很是觉得让人爱,索性悄悄坐起来,伸长胳膊将孩子抱过去放到自己腿圈儿里。

    这回那种新奇感和怪异感少了许多,孔泽瞿细细打量过小家伙,对于小家伙同自己一样长了一双那么女孩子一样的眼睛很是有些不满意,只是现在孩子还小,看着就只是觉得可爱,小童子一样,可到底是个男娃娃,以后长这样个眼睛该是少了男子气的。

    孔泽瞿一直没很发出什么声音,屋里也是很安静,小孩儿也仿佛知道现在不能吵闹,就很是安静的伸胳膊蹬腿儿,孔泽瞿掌着孩子腰这个方向那个方向的看着孩子,一会儿之后孩子攀着他脖子将脑袋贴在他颈窝里,是个乖巧依赖的样子。

    怀里贴上这么个热乎乎的奶娃娃,这是头一回,这奶娃娃还是自己的,孔泽瞿生疏的拍着孩子后背,看一眼睡在自己旁边的人,只觉得大约人生最完满的就是这样了。

    不多会攀着他肩头的孩子重又睡过去,小心将孩子放在一边儿,一时情切,伸手摸上玉玦身体,睡着的人还是照旧睡着,可手底下的细腻滑嫩还是清晰的能感知到,孔泽瞿也管不上什么了,清晨正是亢奋的时候,即便他一夜没睡精神也很足,于是伸手抱起还睡着的人,下床,进浴室。

    玉玦还在睡梦中,被抱起来时候还迷糊着,等被压在浴室墙上时候才被激灵清醒,不及说什么,身下就被攻陷,饱胀感简直叫她五脏都要缩起来。

    玉玦皱着眉头哭叫,一大早上这是干什么这是,两腿悬在半空中无依无靠,只夹着人精瘦的腰,又怕掉下去又觉得钻进身体里的东西过于庞大简直难以忍受,后背又是冰凉,一时冰火两重天恨不能死去,还都没睡醒这又是发的什么疯。

    “小声点,孩子吵醒了……”孔泽瞿梗着嗓子沉沉说。

    玉玦难受的要死,听见这人这样说,睁开眼睛一时恨恨,伸手攀着这人臂膀很是下了力气,手指甲扣进人肉里的时候自己股间被捅了个彻底,只压着嗓子哭,简直要讨厌死这男人了。

    这长的时间没见,孔泽瞿决心补上这空白的时间,遂逮住点时间就要折磨人,早上这一回愣是折腾了许久,最后只将玉玦折腾的连求饶带大哭才勉强结束。

    于是自然,早上闻思修在一楼没看见玉玦,只孔泽瞿抱着孩子在一楼玩,先前还是好好的,孩子和大人都是和乐的样子,只是这和乐的气氛在孩子冲着他喊爸爸的时候就变了。

    孔泽瞿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他方才分明是听见从小家伙嘴里出来了两个字,起先以为是叫自己的,只是在看见小东西奔着旁人去喊了第二声的时候就清楚知道不是叫自己了,然后脸就彻底黑下来了。

    “这不是很正常么,这孩子从生下来到现在,我跟玉玦带大的。“闻思修窥着孔泽瞿脸色很是自然的说这样话,虽然听了些玉玦家里的事情,只是两家的关系他不很清楚,他眼看着玉玦怀孕时候的各种痛苦,看见孔泽瞿这么白捡个儿子很是有些不愉快。

    孔泽瞿脸完全黑掉了,看着闻思修是怎么都不顺眼了,虽然他说的也是事实,可他有什么错向来轮不上旁人说,于是只不说话,心里觉得这地方无论如何是呆不下去了,赶紧走,赶紧回家去,同时悄悄收回了自己决定给雷让放一周假的念头。

    于是第二天傍晚的时候,玉玦重新又踏上了她阔别两年的土地,暖风吹过来风里的细沙子也跟着扑过来的时候,玉玦才找回来些实感,这个地方她真的重新回来了。

    车一路向山上开去,还是同样的路,路两旁的东西却是有了很些变化,偶尔才有记忆中的地方掠过,旁的就全是陌生,玉玦是切切实实感受到自己真的离开这地方有很长时间了,抬眼看自己身边坐的男人,那男人抱着孩子的样子也是陌生,时间真的不知觉间流转很多。

    晚些时候,所有东西都安顿好,玉玦细细看这屋子,所有东西都变了,只这屋里东西都没变,连椅子的摆放方向都没有变,于是觉得这屋里很是有些神奇,她的幼年,少年,直到现在甚至往后都要这里度过的,可这屋里竟然一直没有变过。

    这么感慨的时候,家里门铃却是响了,孔泽瞿还在楼上,玉玦自己去开门,门一打开,玉玦一时间竟是不知道门口的人是谁,细看一眼然后大惊,门口被人扶着的老人眉眼间依稀和孔泽瞿是相似的,她也是见过一面的,连忙侧身请进来,讷讷不知如何称呼。

    进来的人很是上了些年纪,精神看上去比两前见过的差上许多了,玉玦匆忙间倒的水老人端起来的时候也洒出了些,杯盏间细细的碰撞声也叫人惊讶,明明之前见过的时候精神还那样矍铄来着。

    玉玦收下惊讶安顿老人坐稳当,连忙上去叫孔泽瞿,心里觉得这是不是老人第一回来这屋里啊,然后急匆匆喊孔泽瞿出来。

    “怎么了?”

    “家里来人了。”

    “谁?”

    “应该是你爸。”玉玦这一句话说的看起来很是不像样,可是对着孔泽瞿说“你爸”这个名词真的是头一回。

    玉玦说完看孔泽瞿也是明显一怔,然后悄悄吸气,觉得她刚回来是不是又要回去,跟着孔泽瞿一起下楼,不太敢靠近,隔了一点距离看沙发上坐着的两人。

    “您来了。”孔泽瞿温和又恭敬的说了这么一句。

    “嗯。”老人应了一声,打量眼前的人,他小儿子,很长时间没见过的小儿子,上一回说话的时候好像是在十几年前,旁的就没有了,顶多是有什么非要他出席的仪式他出席后在一堆人里仪式性质的打过招呼,再就没有。

    “您来是?”孔泽瞿垂着眼睛说话,是个很恭顺的样子。

    “听说你有孩子了,我想来看看。”

    “将孩子抱下来。”孔泽瞿对玉玦说。

    玉玦连忙转身,孩子正在睡觉,可刚才老人对着孔泽瞿说他来看看孔泽瞿的孩子的时候玉玦忽然就觉出了几分可怜,那可是前国家的首领,到底这两父子间发生了什么竟是她从来没见过孔泽瞿和家人往来。

    玉玦抱着孩子下来的时候孩子已经醒了,交给老人的时候孩子的两只眼睛水玛瑙一样的盯着头发胡须全白的人。

    “长得像你。”老人细细看半天,这么说。

    孔泽瞿将孩子接过来,然后两人之间就再说不上什么了看起来。玉玦在旁边看半天,然后觉得孔泽瞿完全不是对待父亲的态度待老人,他就是跟上司在说话,对待领导一样的那样。

    大约是等着孔泽瞿跟孩子说这是你爷爷,可是好半晌都没有等到什么,于是玉玦明显看着老人有些颓然。

    “我都没梦想起来我家老四这里也能成个一家人,好孩子,好,好,好好过日子。”这话是对着玉玦说的,玉玦只连忙应住,手足无措,这种僵硬的气氛她一点办法都没有,只是看起来老人像是愿意叫她留下来。

    又端详孩子好半天,老人终于起身要走,孔泽瞿抱着孩子,玉玦连忙上前扶住,送到门□□给伺候人的时候玉玦觉得老人希望孔泽瞿说些什么的,只是等要走的时候孔泽瞿都什么也没说,于是就那么走了。

    关上门时候玉玦看孔泽瞿,那人抱着孩子坐下脸也是凝住的样子,本想忍住的可实在忍不住,于是问“到底怎么回事儿。”

    玉玦问,孔泽瞿却是不很愿意说,父亲这两个字只是两个字而已,他不怨恨他父亲,只是也不能亲近起来,有些时候血缘也并不能解决所有问题,当年父母之间的缠搭他不置可否,父辈们的纠缠他也说不上什么,只是他总归是他母亲搭上性命求了他大哥才活下来的,当中种种现在说出来像是别人的故事,可是他终究是被养大了,大了之后就没再试图去父亲身上找寻过什么了,他父亲唯一给他的也只是个姓而已,他已经不习惯有另个人以父亲的身份在他生活中扮演什么,尽他最大的力也只是维持了个恭敬的样子。

    “我是我大哥养大的,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才见过我父亲一面。”孔泽瞿简短说了,还说了些他母亲的身份,捎带了点玉玦祖母的事情,于是玉玦就再什么都没说了。

    老一辈的事情现在听起来简直和传奇一样,孔泽瞿还记了这样清楚,该是也受了些疼。

    于是玉玦就对方才看见的事情一点什么都说不出来,也说不上过了这许多年事情总该放下什么的话,她知道孔泽瞿正是因为将事情放下才对老人恭敬的,他说了他不习惯有个父亲的人,那他真的就是不习惯,也不习惯有很多亲人,他向来是和旁人隔了些距离的,主动找寻亲人之间的温情什么的他不会,尤其跟于他来说像陌生人一样的亲人,年轻时候也怕是有恨的,只是现在恐才淡了,他心思那样深,完全没有怕也要再过多少年。

    “我往后就只有你们了。”孔泽瞿忽然说。

    “嗯。”玉玦应了,看孔泽瞿抱着孩子已经是个很熟悉的姿势。

    兴许是老人方才来过,玉玦一时之间想了许多。想起自己过去的这十几年,她少年时候因为痴痴的偏执了这男人受的那些个苦,这两年因为生养孩子受的那许多苦,忽然想若是她没有来过这里是不是前十几年受的苦会少很多。必然是少很多了,没有什么比一个孩子痴恋一个漠然的男人还要痛苦的事情了,于是生出了些后悔,因为自己也才二十二岁,还是个孩子,可孩子的生活早离她远远的,她漂洋过海的来了,为的是受了比寻常女孩子更多的苦痛。

    可是后悔也只是一小会儿,玉玦更多的是庆幸,幸好她那么远的来了,从另个世界来了这里,如果她没来,这个男人该是要怎样孤独下去,一个人吃,一个人睡,一个人工作,一个人终老。这样漂亮的一个男人,也还是体贴良善的,虽然在别人眼里还有这许多的可怕,还有那许多的缺点,可她看来还是很让人爱,很让人心疼的,于是就庆幸,大幸好。

    “我给你生儿育女,你对我好好的。”玉玦站在孔泽瞿旁边,看这人熟悉的将孩子嘴边的口水擦掉,很是温柔的样子,忍不住心尖发颤,伸手拨了拨这人发间的那几根白,下大决心要让孔泽瞿这根儿上子孙成群。

    孔泽瞿看豪气万丈的女孩子一眼,忍不住,“才多大点人。”许诺下这往后的事情。

    “多大点?多大点?儿子都给你生下了!我这点大的人,谁天天下狠手折腾?”

    于是孔泽瞿终究忍不住,低低笑了几声,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拉跳脚的孩子手攥攥,通身就很是有些暖意。